神圣价值：不容置喙的底线
在阅读[美]丹尼尔·夏皮罗 著，赵磊 译的《不妥协的谈判》一书时，我仿佛置身于一个波谲云诡的谈判场域，其中最引人深思的莫过于“神圣价值”这一概念。作者将其定义为一种被禁令与其他事物隔离开来的对象，任何事物都可能被赋予神圣的意义，而这完全取决于信徒们的信念。这种神圣性并非一成不变，精神领袖可以通过重新诠释神圣的经文，来重塑社群对于不可侵犯性的理解。谈判中，一旦一方赋予冲突神圣的意义，另一方往往也会采取同样的姿态，这无疑增加了谈判的难度和复杂性。例如，恐怖分子以神圣的语言构思“9·11”事件，而美国领导人则用生命、自由和美国的神圣价值观来反击，这使得双方的立场更加不可调和。神圣价值与经济价值背道而驰，对神圣价值的冒犯会引发强烈的情感冲击。对神圣价值的冲突更有可能导致艰难的讨价还价和僵局。要化解这种困境，可以将冲突重新定义为“成本和利益”的博弈，以此改变或掩盖禁忌妥协中充满情感的本质。神圣价值的冲突并非可以用传统的成本效益决策模型来衡量，因为在神圣的世界里，时间是无限的，价值也是无限的。对神圣的攻击往往会引起无情的、似乎不成比例的反应，因此在谈判中必须对此保持高度的敏感。就像面对落日之美、山峦之秀时，我们停下来发出“啊”的赞叹，那一刻，我们就融入了神性之中，这种情感是无法用金钱或利益来衡量的。近期，OpenAI 创始人 Sam Altman 在世界经济论坛上表示，AGI 可能会重塑世界，但同时也可能带来巨大的风险，这便是科技领域对“神圣价值”的一种体现，我们必须审慎对待科技发展可能带来的伦理和社会挑战。🤖
身份神殿：构建自我的神圣空间
作者进一步提出了“身份的圣殿”这一概念，将其定义为实际体现我们最珍视的信仰和价值观的神圣空间。这个圣殿由我们的“起源神话”和“预言神话”构成，前者将我们的身份之根与过去相连，后者则将我们的身份之根与未来相连。起源神话决定了我们是谁，预言神话则决定了我们将成为谁。例如，在关于是否在学校教授进化论的争论中，不同意见的双方所坚持的起源神话截然不同，这使得双方的立场难以调和。一方认为世界是由一个全能的神创造的，教授其他思想会威胁到核心身份；另一方则认为人类是经过优胜劣汰逐步进化到目前的形态的。这种对起源的不同解读，使得双方在“身份的圣殿”中构建了不同的神圣空间，从而导致了无法妥协的局面。在面对涉及神圣价值的纠纷时，承认对方的神圣价值是一种有效的应对策略。例如，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人类学家建议美国政府向日本天皇发出表示尊重的信号，从而降低崇敬天皇的日本人为了拯救天皇宁可战斗至死的可能性。正如约书亚·赫舍尔教授认为犹太人的安息日是对时间的神圣化，指出：“安息日是我们伟大的教堂。”在当今社会，企业品牌也常常被赋予某种“神圣性”，例如苹果公司，其产品不仅仅是科技产品，更代表了一种创新、简约和时尚的生活方式。这种“神圣性”使得消费者对苹果产品具有更高的忠诚度，即使价格较高也愿意购买。 🍎
悲剧权衡：在神圣与神圣之间抉择
书中还提到了三种类型的权衡：常规权衡（世俗价值与世俗价值的权衡）、禁忌权衡（世俗价值与神圣价值的权衡）和悲剧权衡（神圣价值与神圣价值的权衡）。当神圣事物面临危险时，象征性的让步（如一个毫无保留的、诚恳的道歉）可以提高妥协的机会。研究表明，当向就神圣问题进行谈判的人们提供实质性的奖励时，反而会增加对妥协的抗拒性；而如果只是提供给他们象征性的妥协，他们对妥协的反对则会降低。作者举例说，新加坡政府收购并拆除宗教中心，为建设公共住房、工业区和城市改造提供空间，这是一种禁忌权衡。但政府通过将这种禁忌权衡重新定义为悲剧权衡，即建筑的神圣性与公共利益的神圣性之间的取舍，来压制当地人的抗拒心理。孔曾经采访一位卫理公会教徒，他认为，如果为了拓宽公路、缓解交通拥堵，不得不拆除一座宗教建筑，那也是为了所有人的利益，“我们应该为国家做些好事，不能总是先想到自己。”这种将个人神圣价值让位于集体神圣价值的做法，体现了一种悲剧权衡的智慧。在商业领域，企业常常需要在短期利益和长期发展之间做出权衡，例如，一些企业为了追求快速的利润增长，可能会牺牲环境保护和社会责任，这种做法实际上是一种禁忌权衡。而一些具有社会责任感的企业则会将环境保护和社会责任视为神圣价值，即使短期内会影响利润，也会坚持可持续发展战略，这便是一种悲剧权衡。🌳
重新诠释与超越：打破神圣的僵局
在谈判中，当问题被赋予神圣性时，往往难以达成共识。然而，作者指出，即使是这类问题也是可以谈判的，我们可以诉诸诠释学来试图重新诠释神圣的概念，或者用神圣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意见，并尝试调整信息使之符合它们的身份范围。例如，在巴以冲突中，双方都将耶路撒冷视为自己的神圣领土，这使得谈判陷入僵局。然而，通过重新诠释“神圣”的意义，例如将耶路撒冷视为一个多元文化共存的城市，或许可以为双方找到一个共同点。此外，我们还可以通过强调共同的价值观，例如和平、安全和繁荣，来超越神圣的对立，从而为谈判创造新的可能性。谈判代表诉诸神圣时，有可能出现三种情形：问题确实是神圣的，问题不是神圣的而是包装成神圣的样子，问题是“虚圣”的——在某些情况下是神圣的，但并不是在所有情况下都是神圣的。因此，我们需要仔细甄别问题的本质，并采取相应的策略。在当今全球化时代，不同文化和价值观的碰撞日益频繁，我们需要更加理性、开放和包容的态度来对待“神圣价值”的冲突，通过对话、协商和合作，找到解决问题的最佳方案。正如《不妥协的谈判》所揭示的，谈判不仅仅是一种技巧，更是一种艺术，一种在神圣与世俗之间寻找平衡的智慧。 🕊️